到底还是这个答案,姜侨安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过了许久才又开口:“那我的生母是……”
姜侨安上一次参加酒会还是五年前,那时时墨驰的公司刚刚成立,礼服是临时跟学校里念播音主持专业的学妹借的,并非量身定做。她太瘦,胸围的部分大了一圈,只好拿一排别针固定住,结果整晚都在担心走光,恨不得时时刻刻用手拽着,再加上不习惯穿高跟鞋,自然没有什么仪态可言。 回宿舍的路上,时墨驰边笑话她土到好似从没参加过宴会,边脱掉自己西装上衣给她披上。 姜侨安哼了一声:“来这么正式的场合我真的是第一次!累了一整晚你还敢嫌我丢脸,我以后再也不好心陪你应酬。” 时墨驰不信:“你们姜家也算有头有脸,没去过商业酒会,世交的寿宴、生日宴或是婚宴总该常去吧?” “没念寄宿制学校前穆嫣的生日会我倒是年年都去,可那都是在她家里,全是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又不用穿礼服和高跟鞋的。”说完她又噘了噘嘴,“就是我爸偶尔有需要携带家眷的应酬,周颖柔也不会让我跟去,只会带上弟弟扮幸福的一家三口。当然,我更不想和她一起。” 时墨驰笑着摸摸姜侨安的头,绕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刚刚不是一直喊脚疼?上来,我背你。天天听你说周颖柔,你和她的那点事儿我都快会背了!我也不是我妈亲生的,可我们就特亲,比我和我爸亲多了!” “后妈和后妈又不一样的,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的问题!”她忽而觉得嫉妒,空出一只手使劲儿拧他的耳朵,时墨驰猝不及防,疼到走不稳,晃了几晃,差点没让她摔下来。 隔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全都忘了,原来仍旧历历在目,原来只是不敢轻易提及。 “没有中意的?那再换一家。” 穆因走过来问时,姜侨安脸上的怅然尚未收去,只好掩饰地一笑:“已经选好了,正要进去试。” 当年那件不合身的礼服让她太过尴尬,以至于再也不敢穿类似于抹胸的款式。姜侨安挑了件改良旗袍,保守的立领不但安全感十足更能突显她纤白优美的颈子。旗袍短至膝上四指,穆因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男人格外贪恋美人的长腿。 姜侨安有心事,并无悉心打扮的兴致。匆匆化过淡妆后,出门前只从首饰盒里随手拣了枚镶了蓝宝的戒指,没想到配这件旗袍倒是分外合适。 揭牌仪式前有场珠宝秀,见身侧的姜侨安心神不宁地不住地往门外看,穆因低声说:“杨瑞琪作为主人应该已经到场了,或许正在楼上的客房休息。你们见面的事儿我会安排,绝不会让你白来一趟。” 她这才稍稍安心,却仍旧没有欣赏名贵珠宝的兴致,自顾自地出神儿。 直到周围传出一阵骚动,姜侨安才下意识地往台上看。原来在珠宝秀的最后,时墨驰和父母以及照片上的那个漂亮女孩一齐登了场。 只不过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的却不是杨瑞琪,而是时墨驰身侧的那个女孩—真人居然更加出色。看到她的一瞬间姜侨安就开始后悔没有精心装扮。只是比起夺目的外表,更让她无法释怀的是这个女孩和时墨驰之间的那种无法言说的相似的气场,好像他们天生就该并肩站在一起。为了搭配女朋友的浅碧色礼服,向来稳重的时墨驰甚至系了个同色领结。 可姜侨安也知道,面对此情此景,今时今日的她并没有失落的资格,可以做的唯有自嘲。 “笑什么?”一旁的穆因看得莫名其妙。 “笑我自己。”她直言不讳,“女人真是好笑,明明是八百年前就分了手的旧时男友,还非得暗暗纠结自己和新欢哪个更漂亮。” “什么新欢?” 姜侨安指了指台上:“就是时墨驰身边的那个,时墨驰宠她宠得紧,为她订做皇冠时特意说一定要做到最好,是不是非常漂亮?” “你说的时墨驰的新欢就是她?”穆因十分诧异。 “是啊,难道你也认识?” 穆因本能地不愿意说实话:“是挺漂亮的……” 揭牌仪式一结束,为了照顾身体不适的丈夫,杨瑞琪并没有参加接下来的酒会,直接陪丈夫回了酒店顶层的客房休息。 安排好一切之后,穆因给了姜侨安一张门卡:“你先进去等,她很快就会过去。” 姜侨安十分感激:“晚点再谢你。” 穆因拍了拍她的肩当做安慰:“别想太多,我在外面等你,结束后带你吃拔丝汤圆去。” 姜侨安刚进电梯,穆因就听到身后有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一回头,正是那位穿着浅碧色长裙的美女。 “大嫂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找我?” “我不找你,我找刚刚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姜小姐。” “你找她干什么?” 时夏星从头到脚打量了穆因两遍,才反问:“听到我要找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和她那么亲密,还拍人家的肩,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穆因轻咳了一声作为掩饰。 时夏星更加确定:“不是吧你,你还真看上她了?” 穆因一边在心中感叹特别精明的女人比起特别愚蠢的更具毁灭性,一边转移话题:“我大哥呢?他有没有过来?” “他那么忙,怎么会有空陪我到处飞?我放下正筹备着的婚礼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就是为了找姜侨安。”时夏星根本不搭茬,“我告诉你,你千万离她远点,这女人非常不简单!我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当年都被她骗到卖车卖股份,被抛弃之后还一副放不下的可怜模样。像你这么……单纯的,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 时夏星何其聪明,自然没错过穆因脸上一闪而过的不高兴:“还不高兴啦?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你要不是穆城的三弟,我才懒得像喜欢传八卦的三姑六婆那样多这种嘴,多有损形象。” 穆因说不过她,只好糊弄道:“嗯,我自己有分寸。” “你别不听,我伯母这辈子从来都没讲过半句旁人的是非,那么多长辈里头我就单单佩服她,一句重话都不说也照样能把我哥管得服服帖帖的。连她都说姜侨安不好,你想想这个姜侨安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跟我哥在一起就是为了钱,分手之后我哥难过,我伯母去找她问原因,她说了特别过分的话。我伯母怕我哥知道伤心,就对她说,既然不是真心,那不如以后离我哥远一些,她居然向我伯母要了三百万才肯走。” 知道时夏星绝不会夸大其词,穆因反而更加吃惊:“你伯母难道是杨瑞琪?这些全是她亲口说的?” “是呀,我就一个伯伯,伯母当然是她。她的侄女杨景涵喜欢我哥,前些天去我哥家给他送饭时居然看到他和一个女人正在沙发上亲热,她打电话跟我哭,告诉我那个女人叫姜侨安,我这才知道他们居然又……本来我和我表姐都挺看不上这个杨景涵的,可是跟姜侨安比,我宁愿我哥委屈一点和杨景涵成一对。” 一杯花茶还未喝完,杨瑞琪就推开了客房虚掩着的门。 姜侨安起身迎接,犹豫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干脆直接问好:“您还是那么年轻。” “天气这么冷,怎么穿那么少?有没有带外套?车子又不能直接开进酒店,出门的时候当心着凉。”杨瑞琪完全不客套,一坐下就开始念叨琐事,“下面的东西没有一样能正经当饭吃的,我给你要了碗鸡丝面,待会儿就送过来,女孩子一定要吃热的。” “嗯,知道了。”姜侨安低下头,久久不语。 “我到今天才知道你这些天在找我,小驰的爸爸最近身体不好。”杨瑞琪叹了口气,“我既要照顾他,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又一样都不能落下,手机在家庭助理那儿,你的号码我不好存,不认识的电话她是不替我接的。” “我听说……我不是您……亲生的?”这句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杨瑞琪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想了一刻才说:“亲生不亲生有什么关系?你和小驰从小就叫我妈妈,在我心里,一直是把你们当做亲生儿女来疼的。只是我有我的难处,不能在身边照顾你,这些年一想起来这个就觉得愧疚。” 到底还是这个答案,姜侨安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过了许久才又开口:“那我的生母是……” “你出生没多久她就过世了。”杨瑞琪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你难道从来都没听说过你妈妈?” 姜侨安沉默着摇了摇头。 “也是了,周颖柔那个脾气……你小时候没少因为她受委屈吧?我和你爸爸分开时特别不放心你,可那时他和周颖柔情投意合,我不得不离开。”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她人已经不在了。其实我偷偷在心里怨了您好多年,现在才明白是搞错了,是自己不应该。除了道歉,还要谢谢您那么用心地照顾了我那么多年。您帮我还的钱还有那三百万我会想办法还给您的,不过要晚一些,我暂时没办法立刻拿出那么多。” “那些钱本来就是你爸爸给的,既然我用不到,拿给你用也是应该的。即使我和你爸爸离了婚,你也是我女儿,血缘虽然重要,却重不过相处。对了,那个穆家的孩子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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